第9章 回廊

    夜色澄如水，日沉阁顶楼的一扇朱红格窗外，被抓了个现行的潜入者神情迷惘。

    潜入者靠墙倚坐着，他鬓角发丝被穿廊而过的夜风扬起，飞檐外的月华堪堪氤氲到他的侧脸，极致透明感的面颊，黑色眸底那片一触即碎的空洞，在云灼的审视目光下全部无所遁形。

    “他这是醒了？这么快？天冬的幻境对他也不起作用吗？”

    SPE-1473的视线兜转到说话那人的脸上，昨夜的阴沉死气在这张清秀亲和的面庞上一扫而光，倒吊时的诡异笑容也消失了，终于回归正常表情的范畴。

    这人在杏雨村操控傀儡，到达寻沧旧都后又将他投入收容司，正是人们口中的“偃师扶木”，而扶木身边除云灼之外，还站着一个纤弱的白衣少女。

    少女一双黑瞳中映着潜入者抱膝而坐的身形，缺乏血色的薄唇轻启，“有些许作用，但他此刻确实已经脱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自始至终平静异常，我的幻境也只是魇住他一时。”黑猫在她臂弯中乖乖蜷缩着，猫耳时而轻抖一下。

    潜入者在满院精心布置的傀儡守卫中来去自如，随手抛出窗外的黑猫却溜溜达达叫醒了楼中沉睡的天冬与扶木。

    两人跟着黑猫寻到云灼卧房的窗前，恰逢潜入者翻出，一脚踏入天冬的幻境陷阱中，再次转醒时已是三人一猫的审视对象。

    潜入者暗自打量四周的目光逡巡至少女臂弯中那团黑色毛球，正好和那双墨绿竖瞳对上，“喵！”

    他心中轻啐一口，眼睛微微眯起。

    黑猫倏地从天冬臂弯中跳出，灵巧地落在地上，猫身高高弓起，对着潜入者张牙露齿地发出呜呜声。

    云灼俯身，将被激怒的黑猫捞起，放回天冬怀里，“夜里风凉，你先回房歇息吧，这里交给我和扶木。”

    天冬点点头，细瘦的手指顺着猫的脊骨缓慢轻抚，将炸起的毛安抚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闯进来做什么？”云灼侧目望向潜入者。

    潜入者刚刚从记忆幻境中抽离，面上那副空洞和脆弱交织的真实神情尚未消退殆尽。

    “……来见你？”潜入者说道。

    天冬转身欲走的步伐停住。

    “如果继续不讲实话，立刻再将你投入收容司。”云灼道。

    “云公子知道的，那种地方关不住我，我能从里面逃出来一次，就能逃第二次。”潜入者抬起脸，眼睛眨也不眨地对上云灼的视线，“您大可再试一次。”

    云灼轻笑一声，随即上前几步，一把揪住潜入者的衣领，将整个人抵在那扇朱红格子窗上，那扇窗本因潜入者打开翻出，没有关严实，此刻这一举措将木窗与窗框间的缝隙以撞击出声了结掉。

    “火烧不伤，雷击无用，躯体冰冷如同死尸。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云灼欺近的眉眼隽秀，目光却暗含渗骨凉意。

    潜入者衣领被扯至下颚，被迫仰着头，只能眼皮半阖、视线向下勉强和云灼对视，闻言他就着这幅姿态凝起眉来，像是真的在仔细思索云灼的问题，风托起几丝细软黑发搔弄他的侧颊，顶楼回廊此刻默然无声。

    “我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他在心中无声咀嚼着云灼的问题，思来想去却觉得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，“我根本不算是人吧。”他脑内无声下了定论，嘴上却答非所问——

    “其实我不像死尸。”

    他轻轻搭上云灼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，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，将手指与掌心贴紧云灼的腕际，“你试，温热的，对吧？”

    他指尖似抵非抵地碰触，与普通人类没有差异的体温通过细腻的掌心抵达云灼的皮肤。

    天冬和扶木在一旁表情古怪起来，云灼面色一冷，蓦地将手抽出，潜入者失去力量支撑，向一侧踉跄了一步。

    他不甚在意地稳住身形，整理整理被扯皱的衣领，“是你把我救出食人石洞的对吗？”笑中还夹杂几丝认真的探询意思，“那时我昏迷了，我们是怎么从石洞到猎人木屋的？你是扶着背着，还是抱着我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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